Wednesday, September 27, 2006

遲與早

哲學總來得太遲,愛情總來得太早。

好的意念總來得太遲,失敗總來得太早。

供樓的帳單總來得不遲不早,準時寄到。

後知後覺,今年一月村上春樹成為「當代大師」,與德里達、李歐塔、理查羅蒂、福柯、詹明信、海德格、維根斯坦、拉康、薩伊德、哈巴馬斯、本雅明、波笛爾、約翰羅爾斯、伽達瑪等同列。是太早,抑或太遲?

這個系列之前已把昆德拉封做大師,但昆德拉的人文關懷和論述水平都獲得公認,今回,再進一步,實在令人嘆為觀止。

作者羅佳琦,生智出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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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riday, September 22, 2006

Pharmakos

香港電台有一個節目叫思潮作動,其中一個環節叫:為藝術犧牲。

娛樂版上的「為藝術犧牲」,通常關於某演員在鏡頭前脫衣服;古希臘的Pharmakos,則是神祗祭品,以前是人,後來是動物以至象徵器物。這些犧牲通常被餵得飽飽的,放血後火化成灰,撒到愛琴海去。

要為藝術犧牲, 不便是為藝術做代罪羔羊嗎?替罪者的特性是:他/她是無辜的,甚至大家都知道他/她是無辜的,他/她受到無故的恨。人們將之祭旗,不是因為其有罪,而正好必須以其無罪,才要用其血,用其肉,供神享用。

犧牲是一種排斥,同時是一種接納。透過儀式被排斥的被接納了,甚至令大夥兒蒙益。不!是由於神祗受享,被排斥者令我們得以受納(為神接納)。做Pharmakos的條件不是漂亮,人們不是以最漂亮的供神受享,而是以最「有害」的,最異類的(當然最美麗的也往往最有害),最令社會不安的東西上祭,獻祭同時在淨化。

Pharmakos,後來也指巫師、祭師,再引伸為靈藥,因為有了它,獻上了它,大家都會得到神的眷顧,都會得救。但靈藥從來同時也是毒藥,它本來是「有害」的,本是社會,是身體所該排斥的,並非與之相合的,非原生的,不自然的,只不過它成為雙刃利劍,協助「治療」「病態」而已。

某意義下,書寫也便是這種Pharmakos,它遠離超越對象,但其操作又挽救了對象的普遍性;耶穌基督當然也是Pharmakos,猶太人把他視作代罪羔羊,挽救了民族,甚至挽救了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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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dnesday, September 13, 2006

作者之死?

了解一件事,不是把事物放入自己的了解之中。

面對時空諸事物,我們打開自己,讓可能性進來,讓不可能性畫出地平線。而不是:張開羅網,捕捉雜多,而自己則化為覬覦在旁的知性之蛛。

上月在某場合碰見有人對「作者已死」採取一種不以為然的態度,彷彿今天我們動輒搬出這句羅蘭巴特名句,是趕過去的時髦,為胡亂「吹水」合理化以至臉上貼金。

殊不知作者已死,並非指作者曾經在生,經歷一種時髦的理論洗禮之後,作者死了,意味這種理論退潮之後,作者還有可能復活。

不,作者之死是先驗的,是語言生成及使用便包含了的。作為創作人的天才,從意志上材質上有過人之處,但在一旦需要用語言和文字紀錄或傳承的話,其作品一旦需要用系統符號表達表現的話,則作者其實是不在場的。

甚麼是真實(廣義的真,包括狹義的真、善、美等)?語言文字表現真實嗎?究竟語言文字是否指表真實,真實是否語言文字的對象?......這些問題有很多回答方法,但如果我們最終要擁抱真實的話,或貼切點說,讓真實進入我們的生活,讓價值生成並不斷生成,讓生活充滿實在的話,那麼,我們有時便要借助語言和文字,因為我們的生命不是孤獨的,不是封閉自守的,因為我們的生活便是溝通交感的生活,不止人與人,還有人與其他生物,人與世界,人與大自然,人與天地......而溝通所憑借的便是符號,而最系統的符號,特別表現在人與人的溝通上,便是語言和文字。

姑無論真實是否給予,是否自發自生,它進入了某一個體的心靈,它在場,呈現,再現,但那只是主觀的真實,那作為超越對象的真實,並不在場,但是否存在,能否稱得上存在?這差不多是所有知識論問題以至形上問題的起步點。在溝通和交感的意義上,當所有心靈都能讓這真實進入,呈現,那麼主義的真實即是客觀的真實,而超越對象即與現象同一。如何達此?其中一種最世俗最系統的方法便是靠話語與書寫,透過說話,透過書寫,產生了文本,而這文本便是真實的「身體」,有了這身體,心靈便能以之為平台,跟同一真實相遇。

可是,語言文字明顯是雙刃利劍,一旦使用,「傳遞」和「承載」真實的同時,便容許種種歧異、含混、出錯的可能。作者和讀者之間,先驗地畫出了一道洪溝,「作者主動,讀者被動」的二元對立,游然而生,忘記、詮釋的危機,一一種下;語言和文字,保障了真實的客觀性,但也造成了先驗的「失實」(真實的失落,真實的反面)。

要強調的是:語言文字的使用,打開了沒有作者在場時仍可溝通的可能。尤其是書寫,令語言文字成為一個公共財產,作者百年之後,甚至他/她的朋友和直接交談者都死光之後,他/她的觀念仍可流傳下來,供大家討論以至再發展。書寫永遠預設第三者,令語言不致變成只存在於兩人之間的「私語」、密話。書寫原則上預設了作者和第一讀者(往往也便是作者本人)不在場時仍能操作,正好是作者和權威讀者的不在場,才保證取得客觀性,才保證對象和現象的遇合。用胡塞爾的說法,開拓了一個「非主體的超越場域」。

「作者之死」的肯斷,不光是追上潮流,而是一種觀念表達的轉向和革新;有了這種提法,這種表達,作者權威頓成了淺陋,等待揚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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